今年4月发生在上海的一起自动扶梯卷人事件，再次引发公众对电梯安全的担忧。
我国电梯设备登记数量已超千万台，且每年保有量不断攀升。去年11月，《瞭望》新闻周刊报道《谨防电梯“带病运行”》，聚焦超期服役的电梯无人管、更换难给电梯带来的安全隐患，引发社会关注。
记者追踪发现，电梯“老龄化”更新难、维修保养走过场、使用单位安全管理不到位等行业顽疾依然难解。
“带病运行”埋下风险隐患
2023年我国电梯设备登记数量已达1062.98万台，同比新增98.52万台，保有量逐年攀升。
随着电梯使用时间增长，电梯设备“带病运行”问题多发。相关行业数据和近期事故案例显示，电梯坠落、扶梯卷人等伤亡事故多与“带病运行”有关。
电梯伤亡事故多分布在运行使用环节。2023年，上海市特种设备监督检验技术研究院对某地15年来74起电梯伤亡事故分析发现，74起电梯事故中死亡51人、受伤28人，伤亡事故数、受伤人数、死亡人数呈现不规律特征，而伤亡事故主要分布在使用环节，共有31起，约占事故总数42%。这项研究还指出，发生事故的电梯往往“带病运行”。
“‘带病运行’的电梯特别多，尤其是一些生意不景气的商业综合体，经营效益不好，物业维保修理费用不到位，电梯出险概率较大。”江苏一家电梯公司负责人表示，此次上海自动扶梯卷人事故和去年云南发生的3死17伤电梯坠落事故，均发生在人员密集的商场，此类公共场所电梯或扶梯一般投用较久，使用频率高、载荷承重大，零部件运行磨损更为严重，而电梯大修和更换耗时较长，一些商户为免影响正常经营，往往选择“大病小修”或延时报修。
此次上海自动扶梯卷人事件也暴露出，事发前电梯已在“带病运行”。“乘客被卷入后扶梯还在运行，说明保护装置失效。”上海市电梯行业协会副秘书长金海良说，自动扶梯出厂时设置有开关保护、断电、链条等多种保护装置，但使用一段时间磨损后会失效，要在平时的维保检查中密切关注，“不是说有出厂设置就能一劳永逸。”
上海市奉贤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初步判断此次事故直接原因为自动扶梯踏板固定环位移、松脱导致踏板脱落，上下两侧踏板缺失、保护装置失效。目前，上海全市范围内启动开展为期一个月的自动扶梯和自动人行道安全隐患排查整治专项行动，通过自查发现电梯存在安全隐患的，要立即停止使用、严禁“带病运行”。
“老龄化”“假维保”顽疾待解
电梯“带病运行”事故频出，暴露出电梯“老龄化”更新难、维保走过场、管理未落实等顽疾仍未化解。
老旧电梯更新难。目前电梯老化日趋严重，电梯故障率不断攀升，严重影响居民日常使用。有数据显示，我国使用年限超过15年的老旧电梯有70多万台，老旧电梯更新需动用公共维修基金，这要征求2/3以上业主同意。我国商品房产权期限70年，在产权有效期内，如20年换一次电梯，至少需更换3次，筹措更换电梯的费用是当前各地普遍棘手的难题。
“评估不是问题，更新改造涉及群众意见和费用，有时难以推进。”江苏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特设处负责人介绍，一些老旧电梯大修需要申请公共维修基金，而有的老旧小区公共维修基金早就用完或不够。安全评估后提出更新改造建议并不是法定要求，最终要看使用单位是否采纳。目前国家对电梯等机电类特种设备没有强制报废要求。
维修保养走过场。电梯属机电一体化设备，各部件关联度高、紧密性强，关键部件失效会对整个电梯系统安全造成影响，维护保养是电梯质量的延续与保障。业内人士表示，为了抢占市场，维保公司之间相互压价的行为非常普遍，维保走过场、以修代保、小病大修等行业乱象十分突出。近期，厦门某医院电梯维保时，维保人员为应付需两人同时到场的维保要求，竟拿着“纸片人”充当同事，给“纸片人”拍照再自拍上传图片到维保平台，制造两人维保假象，属地市场监管部门已立案调查。
浙江省湖州市特种设备检测研究院调研发现，电梯维护保养属劳动密集型工作，维保单位成本80%是人工和管理成本。由于低价竞争，很多维保单位艰难维持运营，无法满足维保人员对工资的期望。有些维保单位为了节约成本，常常只修不保，或采购廉价劣质零部件用于更换等。
安全管理不到位。按相关规定，电梯这一特种设备，由特种设备使用单位负责安全管理主体责任。对于业主共有财产的小区电梯等，共有人可委托物业管理单位管理特种设备。
相关规定还明确，使用各类特种设备总量达20台以上的，应配备专职安全管理人员，使用特种设备总量50台以上的单位，应设置安全管理机构、安全管理人员，并取得相应特种设备安全管理人员资格证书，建立自行检查、隐患排查、应急救援等管理制度。
记者采访发现，一名安全管理人员服务多个小区的情况并不罕见，依规设置安全管理机构的单位屈指可数。同时，物业单位对电梯安全管理多停留在被动应付层面，有的物业单位为节约成本自行采购廉价电梯零部件用于日常更换，有的甚至伙同维保单位骗取小区公共维修基金。
加强电梯安全监督管理
保障电梯安全运行，探索老旧电梯更新资金筹措机制，提升使用、安装、维保、物业管理各环节责任意识，从源头杜绝电梯“带病运行”“超期服役”，已十分紧迫。
探索资金筹集机制。越来越多的小区开始步入老旧小区行列，更新老旧电梯的需求日益强烈，需尽快探索老旧电梯改造更新方案和资金筹措方式。江苏省南京市正全面梳理分析全市使用15年以上住宅电梯，探索以梯养梯、专款专用，用好物业费、公共收益、政府引导补贴等资金筹集机制，推动构建属地政府牵头，市场监管与房产部门联动，技术机构全程介入，整改资金多方筹措机制。
加强维保单位监管。维保单位的工作态度决定了电梯安全状态，维保单位之间恶性竞争导致部分维保单位忽视维保质量。建议相关部门完善强化准入机制，对维保单位的许可条件严格把关，并对其质量保证体系运转情况不定期抽查，加强量化评分，及时淘汰总体评价较差的维保单位。
落实使用管理职责。使用单位是电梯安全管理的主体，需承担使用安全主体责任，履行使用安全相关义务。商场、小区等物业使用单位应健全管理制度，配备满足需要的安全管理人员，严格落实日常巡查和年度检查，定期开展应急演练，积极配合维护保养和检验检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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